□ 宋雁龄

这是我第二次参观杜甫草堂,从走进大门那刻起,一种没有来由的不安,莫名其妙袭向我。

历经多个朝代修葺扩建,草堂内早已楠木参天,翠竹成林,幽静而淡雅。亭台水榭旁,市民们三五成群围坐在石桌前喝茶,还有的在观光客的注视下随意打着麻将。竹篱和鹅卵石小径相偕,拐了几个小弯,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下,通向茅屋。

唐代有句俗语,“扬一益二”,指的是长江流域工商业最繁荣的城市扬州和益州,益州就是当今的成都。西蜀有丰富的农矿产,手工业也远近闻名,成都是富庶区域,生活较容易维持,这也是杜甫到成都躲避战乱的原因之一。最初,他住在西郊外浣花溪寺里,后在城西七里浣花溪畔找到一块约一亩的荒地,在柟树下建了一座茅屋,从此,这座茅屋就成了中国文学史上的一块圣地。

站在杜甫草堂正门,中轴线上的建筑依次是大廨、诗史堂、柴门、工部祠,两边配以对称的回廊及附属建筑。工部祠东侧“少陵草堂”碑亭,如今已成为成都著名景观和杜甫草堂的标志性打卡地。亭子顶部挂以茅草,由六根柱子支撑,下方是供人休憩的木椅,亭子正中位置立有一块刻有“少陵草堂”四字的石碑。整个碑亭背靠荷花池,被一簇簇细长、高耸的毛竹环绕着,竹子的清新和坚韧,让游客流连忘返,有人在此处落脚休息,有人站在石碑前留影。这时传来一阵鸟鸣声,像是经晨露的浆洗,穿透竹叶而溢出,比以前听到的更加悠扬而清亮。

从碑亭向前走不远,有一块石刻,正是杜甫在茅屋时所作的诗《茅屋为秋风所破歌》。没人相逼,我几乎是背着吟诵完,抬头再一次打量他的茅屋,一个被竹丛环绕,竹篱围护的小院。

简陋的柴门内,摆放着石桌石凳,仿佛诗人曾在这里读书、写诗,又或者吃饭休憩。茅屋被茅草覆顶,黄泥涂壁,正中的堂屋内,一位小学生模样的志愿者正为游客做讲解,他声音稚嫩,磕磕绊绊,不时向右前方瞄几眼。顺着他的目光,我看到了他的母亲,一位三十多岁的女人正面露微笑,爱惜地看着自己的孩子。男孩与母亲的对视后像是得到了继续下去的能量,声音更加洪亮,解说词也变得流利起来。走过卧室、厨房,最后,来到院子里,一位上了年纪的外地游客举起双手,叫了一声“好”。在掌声中,男孩笑着冲进母亲的怀抱。

去过武侯祠的人一定知道,那里有一片红墙竹影,是成都大火的网红打卡地之一。在杜甫草堂内,也有一片相似的景观,那就是花径影壁。

花径不宽,有点曲折,墙体颜色通红,墙内翠竹高耸,红与绿的搭配反差极大,煞是好看。当年,杜甫的茅屋前,就有一条小径,两旁栽满了各式花木,为此,他在诗中写道:“花径不曾缘客扫,蓬门今始为君开”。沿着这条小径一路向前,走到尽头,便是由青花碎瓷镶嵌成“草堂”二字的“影壁”了,几经损毁后得以重建,算是万幸。

在杜甫草堂,除了草堂书屋,另一个安静的地方,是古籍修复展示馆无疑。古籍修复展示馆被一块透明玻璃分隔成两个空间,玻璃墙内是古籍修复室,墙外展陈着古籍修复时的常用工具、修复前后的古籍等。在这里,那些为古书治病的“白衣天使”埋头工作,不说话,只有手中工具发出的声音,任玻璃外的喧闹只管喧闹,不为所动。而正在喧闹的人一旦踏进展示馆,立即学会闭上嘴巴,趴在玻璃上观看修复人员的工作,大气都不敢出。

将近中午,是草堂的慵懒时光,一早来的游客走了,后来的游客因为赶上饭点,步伐放慢了。阳光有点炙热,洒落一地竹影。

从茶屋经过没有来得及停留,跟着指路牌,竟一路走到文创园背后的小院子里,一只橘猫眯着眼睛,露着白色的肚皮躺在竹丛下,任由游客抚摸,发出“喵儿喵儿”的声音。

一直以为,草堂独属于诗圣,这里有“安得广厦千万间,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”的胸怀,更有“晓看红湿处,花重锦官城”的意境,来这里,要有诗圣的心境和文学的积累。而我,明显底气不足,才会有第一次探访的敬畏,第二次初入大门时的不安吧。

我坐在竹椅上,啜一口层次感丰富的咖啡,桂花与咖啡豆的香气毫无违和地结合在一起,这诗意的草堂,并不排斥任何人,可以是杜甫的,也可以是踏进这里的任意一名观光客的。

因为,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草堂。

(作者单位:秦皇岛市公安局海港分局)

 
 
进入编辑状态